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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人

似乎沒有可去之處、也無可歸之所，艾德華孑然一身走向不知名的街道。這是一個冷酷沉鬱的十二月，雨中的星期五。

在某一條有煙的街上，他遇見多年不見的好友戴蒙，一同興奮地來到節慶的狂歡會，後來酒喝多了，隔日卻在全然陌生的房間醒來。那是一家藝廊的黑色小房，牆上掛著一幅德國當代藝術巨匠格哈德．李希特的繪畫海報，完成於一九八八年的﹣﹣牢房，畫中黑白的空間裡，擺滿書的大型書櫃以直式動態模糊的樣貌展現，有種幽閉恐怖之感。慌張之餘正要奪門而出時，戴蒙敲門而入且帶來了牛肉三明治與黑咖啡，兩人閒聊了過往種種的荒謬甘美，他起身向好友告別。

繼續他的漫遊，艾德華想起多年前曾在紐約現代美術館看過牢房的原作，並且印象深刻。當年和新婚不久的妻子正甜蜜住在一起，頓時他陷入了深遠的回憶之中。腦海中盡是妻子美麗動人的身影．．．許多重大事件與細微的生活片段，數不清的咖啡時光，公園小巷長長的散步，厭煩的爭吵冷戰，以及她最後哭泣離開的背影。最終，那空間﹣﹣灰澀了。

每個出口都是通往某處的入口。英國劇作家湯姆．史托帕曾經這麼說。而艾德華此時的困境，不在於入口，而是找不到創作及生命的出口。他那張愁臉如今變得黝黑，眼圈更藍、更大，活像是午夜的月暈。

前天在旅館的晚上，他做了一個夢，猶如馬克吐溫寫的短篇﹣﹣怪夢。夢中他和布萊德一起到遠方旅行，然後他們出現在一家光線很好的咖啡館裡對話。
「你知道馬克吐溫的真名嗎？」布萊德以一種奇異的音調說著。
「我．．．一無所知。」
「他叫山繆．藍虹．克萊門。」
「然後呢？」
「他跟林肯是同鄉！一樣永垂不朽。唯一不同的是他只靠一枝神奇的筆，並且年輕二十六歲。」
「我．．．略懂馬克吐溫的幽默，但不明白你的。」

艾德華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沈思，夜已深，大約在一、兩點之間。遠處傳來企鵝、斑馬和狗的交談聲，但那更像是巴布．迪倫的歌聲與賈伯斯的合音。而七分鐘之後，從古巴歸來的海明威手中拿著一杯莫吉托並帶了一隻巨獸出現，與愛倫坡、李安、村上春樹還有格哈德．李希特，超現實地一同微笑緩緩走向他。他走向他們，看見妻的幻影。

為了那夢境裡幽微的光、氛圍中的奧秘溫度、未知之謎，於是他堅定踏上流浪之路，幾乎漫無目的、毫無方向地任意前進。

繼續當一名浪人。

12/06/2011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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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reated on 2021/12/06 09:59:24 UTC